夏日炎炎揀豆芽 - 高蓓明(德國)

2025-05-08

搬一把椅子,坐在桌邊,窗外是夏日炎炎,窗內的我安靜地坐在桌邊揀豆芽。沒有揀過的豆芽,像一堆雜亂無章的棉紗線放在桌上,它們經過我的手,變成了二堆,一邊是褐色糊糊的根須,一邊是晶瑩剔透的嫩豆芽,看著白玉一般光滑透亮的豆芽,一股涼意浸透到心田,給這個煩悶的夏天帶來了快樂。

手在動,腦子也沒有停,揀著豆芽,我的眼前浮現出了媽媽的身影:

那種時光,在老家的底樓,炎熱的夏天裡,媽媽總喜歡把門敞開,屋子的一角電風扇在一圈一圈地吹著,床上鋪著席子。媽媽也像我現在這樣,安靜地坐在那張紅木八仙桌前,默默地揀著菜:有時是雞毛菜、有時是薺菜、有時她還會包包餛飩。看她專心致志的樣子,好像她很享受這一切。媽媽把這幕影像不知不覺地遺傳給了我,現在的我也喜歡在這樣的季節裡,坐在桌邊揀菜,心止如水。

可是親愛的媽媽呀,你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。我想起我曾經給媽媽拍過一張她在廚房炒菜的照片,這種上海人家日常生活的場景照片,我最愛看,也最靠近人心,是不是我應該把它找出來,放大,掛在牆上?

我喜歡吃豆芽,黃豆芽綠豆芽都喜歡,但是我怕揀豆芽的工作。有人偷懶,不把根須剔去直接炒來吃,但是那口感實在是不好吃。偶爾我也會心血來潮,買一包回來,找個悠閒的上午揀豆芽,滿足一下自己的口欲。

今天,我又重操舊業,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揀豆芽。這次我又有點新的創造發明了,我把橄欖油加熱,放入切細的青蔥白根,先煸炒出香味來,再放入切成絲的大溪五香豆腐乾,炒若干下,再倒入揀好洗淨的綠豆芽,煸炒幾下,把蓋子蓋上,電爐關掉,燜上幾分鐘。一鍋美味的芽絲豆干就完成了。配上日本的壽司大米飯,真是絕配,奇香無比。

大部分的成果都被老公分享了,花了好大功夫完成的午飯,被他三口二口就下了肚。每次都會忿忿不平,為什麼這些煩瑣的事情都要我們女人來完成?但是轉念一想,這項工作也給我帶來樂趣,給家人帶去了溫暖和幸福。想當年,我的媽媽每天都默默無聞地為我們做這些,她從來沒有抱怨過。

所以,吃飯做菜,也是一種深層次的作業,它讓我學習到母親的愛,並且也讓我把這份愛傳開去,傳給我所愛的家人。

瑪麗・卡薩特 (Mary Cassatt) 的畫作〈縫紉的年輕母親〉:畫中年輕母親縫紉的身影,正如高蓓明女士筆下母親揀豆芽的專注身影,代代相傳,延續著不變的母愛。作品圖像取自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典藏 (The Met Collection),屬公共領域(Public Domain)。
瑪麗・卡薩特 (Mary Cassatt) 的畫作〈縫紉的年輕母親〉:畫中年輕母親縫紉的身影,正如高蓓明女士筆下母親揀豆芽的專注身影,代代相傳,延續著不變的母愛。作品圖像取自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典藏 (The Met Collection),屬公共領域(Public Domain)。

作者高蓓明女士補充:

母親14歲時離開家鄉浙江余姚和辛苦拉扯她長大的外婆來到上海,那時她的父親在上海已有了小老婆和其它孩子,不願再供給她繼續上中學。母親在痛苦中長到18歲,經人介紹結識父親後,結婚成家養兒育女,走上了一條大多數女子都要走的路。

但是母親不甘心就這樣打發日子。經一位女友介紹,去夜校補習文化,準備以後出去找工作,在社會上立足。母親從外地來到上海,以前所學的課程同上海學校的課程大不相同,但母親經過自己的努力,還是得到了不錯的成績,拿到了師範學校的畢業證書。母親後來當上了教師,她原來所在的學校現已改名靜安教育學院,據說很有名。他們的支部書記很有愛心,對老年退休教師愛護有加,母親生前學院經常派人來看望她。

照片由作者高蓓明女士提供
照片由作者高蓓明女士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