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兩伊邊界(旅遊散文/ 奥地利)

2022-12-18

作者 方麗娜

幾天來,我們的車子碾過伊朗北部的荒原大漠,碾過八千年歷史的蘇薩古城,碾過卡倫河畔的石油重鎮阿瓦茲,而這一刻,時空的座標,正指向這條令許多人聞風喪膽的兩伊邊界。月亮的清輝烘托出沙漠的沉寂,土黃色的古堡在犬牙交錯的山谷間,飄忽而詭異,如同《天方夜譚》裡的魅影。

我坐在窗前,被一種亙古開天巨野洪荒般的氣息所裹挾。四十來位德國與奧地利旅人,正凝神諦聽薩義德給我們播放的,阿拉伯詩人穆罕默德·阿布杜拉的詩句:

巴格達的芬芳空氣啊!

即使險阻重重也使我渴望親近。

巴格達對富人是寬闊宅第,

對窮人卻是遍地荊棘。

走遍街巷無人光顧,

像是真經處於異教徒的手裡。

......

在與古人的深情對望中,那些遙遠和並不遙遠的往事,隨著流星的閃爍紛至遝來。 三十年前,這一帶風煙滾滾、戰火沖天,每一個人,每一個家庭,都為這場持續八年的兩伊戰爭,付出了慘重代價。上百萬精壯男子,在不見天日的廝殺中命喪黃泉,無數家庭由此而變得支離破碎。那個不可一世的黑金帝國--伊拉克,在驕傲中崛起,卻又在狂妄中驟然沉陷。身為伊朗人,薩義德撚著鬍子,歎道:一切都形同遊戲,老百姓就是被任意擺弄的棋子。西方國家把武器賣給戰爭雙方,我們都被捲入了這場愚蠢的遊戲中,所有的死亡,都毫無意義!

清晨,一眼望去,天高野闊,架設在街道兩旁的輸油管道,蟒蛇一般蜿蜒著。遠處煉油廠裡噴出的火苗,如篝火般,在星辰與朝陽的餘暉裡此起彼伏。車子突然放慢,而後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個村舍,破敗的土牆下幾個身著黑袍的女子,幽靈般踩過視線。微弱的天光下,女人頭上的黑紗與身上的黑袍,宛如永不褪色的喪服。

突兀之間,跌宕起伏的山地彙聚成一馬平川,荒漠退去,草木蔥蘢,空氣中迅疾流溢出樹葉與花草的芬芳。遠處嫩綠的一片是返青的冬小麥,雪亮的銀色光斑下蠕動著肥碩的奶牛和群羊;罌粟、大麗、風信子,椰棗、橄欖、汗蘆葦,以及金燦燦的油菜花兒,好一副汪洋恣肆的報春圖!我驚覺:難道是傳說中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,久負盛名的兩河流域不成?

洶湧的思緒走出千年的書頁,從中學地理老師那激情四溢的講解中,瞬間跳到眼前:篝火邊人們煮著滾熱的紅茶,烤出蜜汁糕點,茶的濃釅和糕點的甜香,薰染著一街兩行的胡楊林。心滿意足的阿拉伯人,奏起鍾愛的烏德琴,唱起亙古不變的歌謠,圍著火堆跳起熱辣辣的波斯舞......沒錯,這裡正是幼發拉底河與底格裡斯河的沖積平原,一片舉世矚目的風水寶地!

人類文明的第一縷曙光在這裡升起,世界上最早的文字在這裡誕生,最早的城邦在這裡構築。雄才大略的巴比倫國王漢謨拉比,3800年前就在這裡帶領眾人開鑿運河、興修水利,使荒地變為良田,使城廓永絕水患,並頒佈了名揚四海的《漢謨拉比法典》。面對自己的臣民,漢謨拉比在《法典》裡如此寫道:我是帶來理智和繁盛的牧羊人,我為正義制定法則。再不會有恃強淩弱的事情發生,就連孤兒寡母也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。20世紀初,法國人的考古隊漂洋過海來到這裡,他們將《法典》據為己有,想方設法帶回了巴黎,並珍藏于盧浮宮。

700多年前,馬可·波羅穿越中東時,曾飽蘸深情地描述巴格達:

巴格達(古稱巴比倫)是一座宏偉的大城,是所有薩拉森人(阿拉伯人)的哈裡發(穆罕默德的繼承人)類似基督教教皇的駐蹕之地。城中有大河穿過,商人進出印度洋的商品都要經過這條水路。不遠處的巴士拉城,樹木環繞,出產世界上最優質的海棗。巴格達出產一種鑲金線的絲綢和錦緞以及絲絨織品,繡有飛禽走獸的美妙圖案。從印度運往歐洲的珍珠寶石,幾乎都在此地鑽孔。巴格達是這個地區所能見到的最壯麗、最宏偉的一座城池。

早在西元六世紀早期,中國商船便穿過印度洋,從波斯灣進入兩河流域,並在巴比倫城南的河堤登岸,開啟了兩大文明之間的貿易往來。兩河流域的水草,潤澤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文明,滋養了一代又一代黎民百姓。浩瀚的油海,蘊藉深厚的氣苗,本該托起一個富庶無比的國度,然而財富的積累,勞動的辛勤,怎麼也趕不上戰爭的踐踏與掠奪。兩河流域的文明史,就是一部綿延不絕的戰亂史,波斯人、馬其頓人、阿拉伯人、蒙古人、土耳其人,都曾肆無忌憚地踐踏過這塊土地,千方百計在此開疆拓土,創立自己的豐功偉業。

戰亂從遠古一路蔓延,並且隔著兩千多年的戰火,直燒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。土地、水源、石油,以及權利,都成為這片土地上爭奪的焦點。仿佛土壤裡撒滿了鹽和荊棘的種子,人們在富庶之地掙扎著,煎熬著。漢漠拉比若地下有知,定會哀婉、悲歎,飲泣九泉吧!

太陽升至中天時,我們在波斯灣北部的一座山腳下停下來野餐。對面的斜坡上晃動著一群帶黑點的綿羊,它們在雲朵下走走停停地,黏在一塊豐美的水草地上。我和先生漫不經心地在那群綿羊背後,就著鹽水橄欖和羊乳酪,嚼吃著一塊烤饢餅。

這時,一位面龐微黑、清瘦的年輕人,朝我們迎面走來。

來人用英語與我們打著招呼,說他叫穆瓦法克,來自伊拉克。他肩上的綠色帆布挎包,使他看起來,酷似八十年代中國內地的一個大學生。可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。穆瓦法克告訴我們,他是巴格達一家電腦公司的資訊工程師,週末開車帶母親到伊朗這邊的醫院來看病,順便帶老婆孩子游山逛景。上了年紀的母親披著黑紗、長袍,年輕的妻子一身便裝,一雙兒女在草坡上嬉鬧著。他之所以走過來與我們搭訕,是想請我先生幫忙,為他們在山前拍一張全家福。

從職業角度來講,我先生和他都屬IT行業,理所當然地屬於同行,而眼下的伊拉克,是多麼令人好奇。於是兩個東西方男人,在山坡上面對面聊了起來。得知我們一車人來自歐洲,已然走了大半個伊朗,穆瓦法克目光殷切,十分誠懇地說:到伊拉克來吧,我們現在很安定,伊拉克有好多值得看的地方呢!

是啊,千百年來我們對巴比倫的神往,對通天塔的仰望,都只存在於遙不可及的傳說中。那座夢幻般的"空中花園"作為世界級的奇觀和寶藏,連綴著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,牢牢地根植於記憶深處。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在位時,娶了米底王國的公主米梯斯為王后。公主美麗、可人,深得國王寵愛。可面對錦衣玉食公主整日愁眉不展,鬱鬱寡歡。國王便問其故。公主說:我的家鄉山巒疊翠,花草叢生,而這裡只有一望無際的巴比倫平原,連個小山丘都找不到,我多麼渴望能再見到家鄉的山嶺和盤山小道啊!尼布甲尼撒二世於是便令工匠,依照米底山景,在他的宮殿裡造出重巒疊嶂的階梯型花園,植滿奇花異草,山間小道流水潺潺,而花園中央昂立的城樓,高聳如空中樓閣。月華弄影,佳人移步,巧奪天工的的巴比倫"空中花園",終究博得了美人一笑。

時光過度到1899早春,四處尋寶的德國人,將他們的探頭伸向了中東的兩河流域。在德國人羅伯特·科爾德威的率領下,這支實力雄厚的德國考古隊,在伊拉克嚴酷的沙漠環境下,持續工作了近20年,終於在一片土丘下挖出了巴比倫城。巴比倫城驚人的美感與想像力,令德國人歎為觀止。巴比倫城在茫茫荒漠之下沉睡了千餘年,似乎就是為了等待重啟它大門的德國佬。愛不釋手的德國人,拿出造車的嚴謹與精確,將最美的一座城門--伊斯塔城門,一點點拆掉,在近兩萬多塊磚上做上記號,一塊一塊地碼在船上,漂洋過海運回了德國首都柏林,而後再一塊一塊地拼貼起來。

幾年前,我在柏林佩加盟(Pergamon)博物館雪白的大殿裡,一眼瞅見了伊斯塔城門。那一刻,我的心臟驟然加快,狂跳不止。它的神奇與瑰麗,讓我不由得後退幾步,它的氣勢與壯美,讓你不敢輕易靠近。我相信每一個見到伊斯塔門的人,都會被其恢弘精緻的色調和圖案所震懾。那是一座藍釉敷面、刻有種種奇特動物的牌坊式建築,黃白兩色的龍的浮雕,獅子、鷹爪、蛇首、龍身、公牛等,無不活靈活現,栩栩如生。當年,希臘歷史之父希羅多德來到巴比倫城的時候,好不誇張地稱它為"世界上最壯麗的城市"。二戰期間的柏林城,被盟軍炸成了一片廢墟,死傷不計其數,如此慘烈的戰亂下,德國人竟沒有忘記將伊斯塔城門妥善地藏匿在地下室,使得這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免遭戰禍,而得以向世人展示它無與倫比的容顏。

今天的人們,要想瞻仰這座美輪美奐的巴比倫神門,只能到柏林的佩加蒙博物館去,而要想一睹《漢謨拉比法典》的真容,就得到巴黎的盧浮宮去。

歷史的幸,與不幸,是多麼的耐人尋味啊!

突如其來地,伊拉克詩人哈比卜·敖斯的詩句,閃入腦際:

已經為巴格達發出了訃告,

時間的破壞,只能令人哭號。

往昔,它的河水中呀,戰爭在燃燒,

如今,烈火已熄滅,處處顯得美好。

渴望它美景再現,

希冀者仍然心懷沮喪。

它已是青春逝去的老嫗,

但得天獨厚的容顏仍舊。

當全世界的兒童從《天方夜譚》的故事裡,津津樂道著漁翁、魔鬼和阿裡巴巴的故事時,而幼年的我,是從一顆蜜棗死死記住伊拉克的。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,我正在讀小學三年級,父親常常把我喊去幫他推車。父親是我們當地一家搬運公司的人力運輸工,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拉貨,直到月滿中天,才一步三晃地拖著自己的影子回家來。

父親一年四季在街上拉貨,夏天的毒日頭,把他的後背曬成了一張鱷魚皮。十冬臘月,滴水成冰,父親彎腰垂頭,頂著風在街上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。有一次,父親披著雪花急匆匆跑回家來喊我,說下午要拉一趟伊拉克蜜棗,叫我跟他去推車。

伊拉克蜜棗?光聽這名字,就能激起我閃亮的遐想。我緊緊跟在父親車後,一面使勁推,一面拼命吸氣,試圖從麻袋的縫隙間撲捉絲絲甜香。車子走在無人的背街上,父親突然停下來,左顧右盼,迅速搜尋著麻袋的破綻。好半天,父親對準一個稀疏的小口,用食指頂進去。天寒地凍的,蜜棗凍得鐵塊似的,父親摳了好半天,終於摳出一顆狹長的棗子,一把塞進我嘴裡,擦擦手繼續趕路。

我將棗肉一點點吸進胃裡,敦厚、飽滿、豐潤、充滿了繞舌的香甜。那光溜溜的核兒被我含在嘴裡大半天,直到傍晚才戀戀不捨地吐出來。許多年後,當我在歐洲的超市里見到油汪汪的伊拉克蜜棗時,總是毫不猶豫地一盒盒買來吃,父親當年隔著麻袋為我摳蜜棗的情景,便歷歷在目。當時我磨磨蹭蹭地問父親:爸,還能再摳一個出來嗎?父親搖搖頭說,不中,要是被人發現了,我這活就幹不長了。一陣風刮過來,父親臉上的汗水與他的山羊鬍子凝結在一起,冰棒似的,在他的嘴巴下晃來晃去。

從此,這顆油汪汪的伊拉克蜜棗,伴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香甜,始終縈繞於腦際,並勾起我對這個國家最原始的好感與憧憬。那個年頭,中國由於聲援伊拉克反抗美帝國主義,引進了不少伊拉克蜜棗。在經濟低迷和物資短缺的困難時期,這種吃起來甜膩誘人的食品,是敞開供應無需票證的。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,漫長而艱難的歲月裡,在中國的土地上曾冒出過一系列舶來品,連帶著異國他鄉的氣息,時不時闖入封閉已久的生活:土黃色的古巴糖,金紅色的非洲玉米麵,劣質的阿爾巴尼亞紙煙......它們就像風靡大江南北的尿素褲一樣,一併沉入國人的集體記憶。

椰棗,本是阿拉伯人的"母親樹",被沙漠中的子民視為上天賜予的瑰寶。椰棗營養成分高,富含多種維生素,因而是天然的"維他命"。在沙漠地帶,一個人每天只要有六七顆椰棗就能活命了。伊朗之旅中,酒店的一日三餐都備有蜜棗,只要有蜜棗,我是絕不吃其他甜點的。對我來說,蜜棗裡的天然糖分勝似任何人工甜品。殊不知,椰棗還可充作釀酒的原料呢。椰棗樹堅實的樹幹可做房梁、椽子,枝條和葉子可編成筐籮、席子、掃帚等等。椰棗樹長命百歲,不過"七十大壽"過後,便不再開花結果,如同功成名就的老人,只看庭前花開花落,雲卷雲舒,安心獨享歲月的靜好。

記憶不會消失,卻已然遠去。若干年後,當命運的風帆牽引著我來到遠方,移植並紮根於歐洲大陸,在眼花繚亂的奧地利超市里,我總是年復一年地被碼放整齊的伊拉克蜜棗所吸引。一種穿越時代的經典味道,讓我的眼前乃至心裡頓時湧起陣陣潮熱--雖然這一刻的蜜棗,跟四十年前相比,已不可同日而語了,但每一次咀嚼,並非為了咂摸其甜香,而是回望那逝去已久的溫暖與苦澀並存的歲月。

車子繼續前行,藍色的清真寺在月光下一閃而過。沿街的草坡上,稀稀拉拉地搭著遊牧民族的帳篷,阿拉伯古弦琴的旋律隱約而出,幽深、曠遠,如同恢弘的風鳴。一個聲音悠悠地說:在古代印度和中國之間,有一個薩珊王國,國王驍勇無比,手下有一支龐大的軍隊,宮中朝臣無數......這一刻,《天方夜譚》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聲音和故事,梳理成涓涓細流,緩緩流淌在波斯灣的曉風殘月裡。

滄桑千年,苦渡危難,善良與邪惡,美麗與殺戮,都隨這細流匯入腦海。你不難發現,這片土地上的民謠和神話,已化作東方文學的一部分,鑲嵌在兩河流域的精神底片上。時光濤濤,古代兩河流域的光彩黯淡了,而巴比倫的城池、老牆、神廟、塔樓以及護城河,連同遙遠而模糊的記憶,卻在這一刻瞬間復活,久遠的傳說與當下的軌跡交流並瀉,難解難分,猶如新一輪天方夜譚。

發表于《北京文學》2021.2


後語:伊朗之行,顛覆了我的想像

2019年春,我們從伊朗首都德黑蘭一路西行、南下,繼而走在險象環生的兩伊邊界。大漠、荒野、村落、清真寺......冷冽的月光下,身披黑袍頭裹黑紗僅露出兩隻眼睛的波斯女子,幽靈般一閃而過,那感覺,真像是闖入了傳說中的《天方夜譚》。

這一帶,由於人類文明的第一縷曙光在此升起而令人神往,也由於上演過人類歷史上最血腥的廝殺而令人聞風喪膽。40年前,發生在伊朗的伊斯蘭革命和美國大使館人質綁架事件,震驚了全球。隨後,伊拉克挑起兩伊戰爭,一對唇齒相依的阿拉伯兄弟瞬間化為仇敵。戰爭不僅將仇恨根植于人心,也將20世紀末的人類文明,逼回了中世紀。然而,歷經十年談判在維也納達成的"伊核協定",卻被美國總統特朗普撕毀,並重啟對伊朗的制裁,中東局勢再度緊張。隱隱乍現的和平之光,驟然寂滅。

背景下,我們的伊朗之行,似乎透著一股悲壯和不確定性。就在兩伊邊境的山腳下,我們與伊朗人說說笑笑的同時,遇到了來自巴格達的一家老小。平和、敦厚、友善,間或帶著難掩的憂傷。兩伊人民一度背負著祖先的恢弘與偉大,關榮與尊嚴,而被長久孤立之後,那種與外界溝通的渴望與迫切,比任何民族都來的強烈。伊朗當代詩人Mahmoud如此寫道:

為了愛,

我們願意理解。

為了理解,

我們願意愛。

不得不說,伊朗之旅顛覆了我的想像,超越了我的期待。由繁華都市到荒僻山村,由喧囂集鎮到荒涼大漠......沿途風景各異,閱人無數。伊朗人以亙古的厚重、淳樸與熱忱,消除了我們的種種疑慮,使得忐忑變為驚喜,擔憂化作愜意。而不屈不撓的波斯精神,任何條件下都能活下去的那份堅韌,也讓我想起災難深重的中華民族。

作為一個寫作者,除了書本知識,有必要拓寬視野,切身體驗不同文明的脈動,從而向讀者奉獻別樣的個體經驗。旅行是另一種閱讀,捧著這本書我走了很遠、很遠。那裡輕音悠遠、雪山映照、沙漠蒼涼、萬流歸海......重要的還在於,行走中是與別人對話,與世界對話,與此同時我也經歷了一場場心靈的跋涉。用自己的腳步丈量出來的知識,其含金量是不一樣的。有年,我在約旦的死海邊,遙望對岸影影綽綽的耶路撒冷,想起馬克·吐溫遊歷中東時留下的一段話:

當我還是個孩子時,我想像約旦河有四千英里長、三十英里寬,可它的實際寬度還不如紐約的百老匯大街。那裡的死海長寬均不超過二十英里,而我在主日學校上學時,想像它的直徑在六萬英里以上。旅行和閱歷摧毀了最為雄偉的圖畫,奪去童年最珍愛的傳說。

時光作證,這一場伊朗之行,是多麼幸運而及時!眼下,由於病毒的變異和持續擴散,歐洲已深陷第三度封城鎖國,走出家門,長途旅行,似乎變得遙遙無期。在此情況下,回顧和回味這場旅行,尤其難得。伴著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奏響,我們已跨入2021,願天下人幸福安康!